【猎云网（微信：ilieyun
）北京】6月2日报道（文/严雨程）
“涂鸦是一种表达方式，是对时代的重新审视。”
涂手的CEO苏贝壳身上有一种复杂的气质，网络上的俏皮活跃和现实中的腼腆拘谨相映成趣。如果试图总结一些性格特质，或许贴上“90后”与“艺术设计相关”这两个标签大概比较合适。当然，他还有更要紧的一重身份——创业者。这次约访定在了晚饭时分，原本觉得耽误了他正常吃饭，他却反过来安慰猎云网：“没事儿，我经常十点才吃。”
认识涂手乃至苏贝壳是从一次展览开始的。去年的4月4日，北京798艺术区举办了名为《十万喵星人计划》的现代艺术展，也正是这个艺术展把猎云网狠狠的shock到了。试想一下，成千上万的黑白喵星人涂鸦鳞次栉比的出现在你通行的走廊两侧的墙壁上，那是什么感觉？如果再告诉你，这些涂鸦作品都是网友自发创作，你会不会也想自己画一幅上传？今年《十万喵星人计划》又在北京798艺术区展览了一次，据苏贝壳介绍，由于去年的展览效果不错，所以今年准备以北京为起点，在全国进行巡回展出。
反宏大叙事的《十万喵星人计划》
《十万喵星人计划》火的莫名其妙，又火的情理之中。苏贝壳告诉猎云网，在2014年10月15日，他们（当年还只是一个名为“灵泛”的艺术工作室）发起了一项公众艺术实验：以猫为主题，白底黑线，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作画。活动上线之初，苏贝壳原本以为只有周边学美术设计相关的朋友会参与，结果后来出乎所料的吸引了众多网友也纷纷动手。在两个月时间内，依靠参与者口碑传播，访问量便超过了400多万次，截止到目前，已经收集到来自世界各地的 “喵星人”画作40多万幅。
互联网的特征之一是去权威化，而《十万喵星人计划》正是基于这一理念诞生的公众艺术实验。苏贝壳认为在互联网接入艺术之前，无论艺术形式如何变化，其创作主体都是一样的。曾经过去的很多艺术家究其一生的作品风格都相对统一或者具有某种延续性，无论作品数量有多少，都始终围绕着这名艺术家而旋转。
当艺术创作放在互联网的环境下时，人人都可以参与艺术创作，创作者是谁反而变得不那么重要，或者说创作者从一个人变成了社会这个整体，这就是互联网实现的最伟大的平等。
《十万喵星人计划》不像时事热点引爆网民神经，也不像恶搞文化具备解构一切的能力。它没有宏大的话题背景，也不能引起任何争论和哂笑。相反，它简单到用一句话就能说明白。但人们就是会因为这样一个简单的理由纠集在一起，自发参与，主动传播。
猎云网：“你们做这件事的时候为什么选择用猫作为主题？”
苏贝壳：“经过研究调查，我们发现‘猫’是目前网络上除了porn（额，就是毛片）以外最火热的主题，大概是因为喵星人们符合了人类审美中的各种‘萌点’吧。最平易近人的主题，反而最有力量。其实还有个不那么正经的理由，我在阳台晒太阳思考实验主题的时候，正巧有只小野猫爬到我腿上晒太阳，于是我就定了‘猫’这个主题，这是真事儿。”
《十万喵星人计划》被苏贝壳定义为“众创文化”。他认为，互联网时代有很多信息和消费的过程都在碎片化，但他预测未来这些东西还是会重新整合，届时这些碎片会组成一个新的体系。就像这次《十万喵星人计划》，在给定了极为宽泛的主题后，以众包的形式把创意创作分配给了每个互动的参与者。
这是一种只在互联网环境下，通过链接大家的碎片时间，产生的一个新的艺术形态。这种艺术形态完成了单个创作者无法超越的艺术创作目标，并且在整体而言非常很协调，最终形成品牌效应。“众创文化”提升了沟通交流的效率，打碎了时间，是随着时代应运而生的新的文化形式，是对千篇一律的工业化、标准化生产形式的抵抗。
涂鸦是一种粗粝、原始、直白的表达方式
随着这次艺术实验的影响力越来越广，一批有强烈创作欲和表达欲的人被迅速聚集到了一起，也验证了苏贝壳的猜想：大众对于图形创作有着天生的输出需求（即便大部分人都没有受过系统的绘画教育），但是目前的人类社会几乎没有这样的出口。
“我把涂手定义为年轻人的一种新的交流方式，因为我们这一代人都是通过看动画片和漫画书长大的，我们喜欢用表情包代替语言表达更甚，所以我们对于图形有着天然的敏锐度。跟上一辈人习惯于用文字表达不一样，互联网没有一个提供用图形释放内心“野马”的平台。”
猎云网：“你做过的最疯狂的事情是什么？”
苏贝壳：“啊？我好像没做过什么特别疯狂的事情。”
CTO汪俊杰：“…..其实是有的，比如大学本科的时候明明可以保研，他拒绝了；比如在万科的面试中成绩第一，然后他又把人家拒了。再然后他告诉我们，他只是去测试下自己的实力而已。只是他可能想得比较开（笑），所以这些事儿对他而言不算疯狂，只是稀松平常而已。”
这次公众艺术实验算是成功了。苏贝壳认为《十万喵星人计划》展览的意义其实是，挖掘每个观众内心深处对于图形创作的欲望，并鼓励他们使他们参与其中，最终观众们参展和观展的过程又进一步完善了展览的内容。“来参展的人最后会醒悟，原来自己这么厉害，原来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是可以留下一些有意思的东西的。”有了《十万喵星人计划》的成功，顺着相同的逻辑，灵泛工作室推出了涂鸦社交应用——“涂手”。
曾有人说过：“语言本身是沟通的最大障碍。”这句话指的是每个人会因为文字含义、语言种类、表达习惯、文化差异、理解程度等多方面的原因使得在沟通无法达到最佳的转化率。而图形则不然，作为人类共同的表达方式，其意味和含义几乎可以实现意义被误解的最小化。
苏贝壳认为，人类自诞生伊始就有着用图形表达自我的诉求，比如很多小朋友都喜欢在墙上涂鸦，他们并不是在无意义的涂抹，而是进行人类最懵懂状态下的“表达”，虽然最后会被爸爸妈妈阻止。但是这意味着，涂鸦行为是人们情绪与状态的真实显露，具备更加真实的价值。
被“玩坏”的社区加一点点节操
涂手将用户群定位在15-35岁之间的创意人士。这些人或许是一些设计专业的学生，或许是一些创意产业相关的从业者，总而言之是一群“感性思维和图形化思维”强于“理性思维和逻辑思维”的一群人，而且他们有着创造欲和创造力的双重属性，这些人就是“涂手”的核心价值所在。目前“涂手”的注册用户已经有80万人，作品超过150万张，而《十万喵星人计划》相关作品已逾40万份。
“所以你可以看到，其实‘涂手’并非是一个过于大众化的产品。因为我认为过于大众化的社区，大部分人最后会变成单个价值较低的伸手党和灌水党，最终影响了社区的整体质量，社区就失去了价值和意义。所以在“涂手”的社区里面，内容的品质基本上是可以保证的。不过另一方面，由于‘涂手’提供的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只有白纸黑字没有其他色彩的创作环境，一定程度上规避了后天训练的因素，这又在某种程度上降低了准入门槛。如此一来，只要你是有心想通过图形创作表达自己，那么无论你是小白还是大拿都可以为“涂手”UGC内容做出贡献。”苏贝壳如此告诉猎云网。
苏贝壳计划未来会在社区内部实现横向拓展，即在社区里面再以风格和话题的形式开更多的小圈子（譬如卡通、漫画连载、抽象艺术、写生等），实现社区内容的进一步精分和纯化。而对于外部，如果“涂手”的社区运营在国内做得够好的话，他希望最终能实现向国际拓展的目标，成为走向国际的一个内容领域的“新物种”。
还有很多人都关心的版权问题，CTO汪俊杰为此设计出一种“还原痕迹”技术。当你浏览某幅涂鸦作品时，单击画面，即可动态再现创作过程，展现了作品创作的唯一性，有效杜绝了剽窃和抄袭现象的出现。
但商场不是艺术馆，情怀最终是需要落地的。社交应用最大的问题就是变现难度大，苏贝壳为“涂手”社区的内容变现提供了四条思路：一、主题展览，包括门票收费，赞助等收入方式；二、表情形象运营，包括制作相关周边的商业开发等形式，以PGC为主要输出对象；三、生活品牌商店，即将内容实体化（涂鸦主题的雨伞、杯子、抱枕、行李箱、鞋等产品），“涂手”通过把供应链分发到不同的领域，然后自己来做营销和品牌推广，最终将售卖获得的利润与内容创造者分成；四、动漫文化运营，即通过对社区内部某个IP更加精细化的运营操作，来实现单次大数额的变现。
据苏贝壳介绍，目前目前“涂手”在仅在参展门票这个一项上的收入已破10万元。此外，“涂手”已经开始针对内部孵化的诸多知名IP开发相关周边产品，目前已经试水了太阳伞和抱枕等几个品类，销售额总计近2万元：“其实这些社区内部的IP很受欢迎，比如我们前不久开发的以春节火车为主题的太阳伞在一周的时间内售出了3000把，还有这些以‘汪啊’为主题的抱枕，也卖得非常好。”并且针对投入使用的每一份作品，涂手将与作者签订版权协议。
未来，涂手还将更多地通过与文化产业链上不同平台进行深度互动合作，其中包括漫画、影视、游戏等IP授权合作，以及实体生产资源商家的IP衍生品产出。目前涂手已与极限运动品牌VANS、定制旅行箱品牌ONE BOX一个箱子、雨伞品牌MISSRAIN以达成跨界合作关系，以多元化的方式输出IP内容。
苏贝壳认为，“涂手”这个社区本身是承载交流和创作的空间，是一个留住创作者的地方。如果仅仅在社区本身上做文章（例如现在大火的先打造社区，然后在里面开始卖东西的社区电商模式），这种变现思路是很有问题的，越是商业化发展用户越容易变得疏离，最终散失殆尽。所以对于“涂手”这种兴趣社区，如果要变现一定得从外部开始。据悉，涂手于2015年11月获得由创新工场、真格基金、极客帮创投联合投资的600万元人民币天使轮融资，猎云网将继续对“涂手”保持密切关注。
我问你答
猎云网：“你发起的艺术实验最后变成了一次创业行为，让你回顾过去，你有什么感受？你觉得你是被推着走的还是自己走的。”
苏贝壳：“我觉得是一切都是顺水推舟的吧，没觉得很勉强，这条路是我自己要走的。我对于图形创作有深深的喜爱，而且我坚信我做的是使大家都快乐的一件事，虽然在这个过程中肯定要面对很多困难的。反正纯粹的快乐只会会让人萎靡，那就让我痛并快乐着吧。”
猎云网：“有人说学设计的人一般都有点怪，可能存在某种标签型的特质，你觉得呢？”
苏贝壳：“处女座这三个字够有标签的吧？不少人对处女座有很多误解，我觉得那就让他们误解去吧。‘学设计’三个字同上。”
猎云网：“如果有人对你的作品做出了你原本没有设计意义诠释，你会觉得他有趣还是思想深刻还是傻X？”
苏贝壳：“这一点也不傻啊，我觉得这就是艺术创作的魅力，毕竟对于艺术而言很多东西是没有任何定论的。你知道杜尚最著名的的‘小便池’吗？它是杜尚放在展馆的，那它就是个艺术品，如此而已。相反，还有很多互动性的艺术设计反倒希望通过作品去收获观众的一些想法。”
猎云网：“你喜欢的艺术作品或者艺术家，应该被私享还是被更多人认识？”
苏贝壳：“私享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典型的文青思维。这些人就喜欢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我觉得这是一种高端的装x，这种行为能给社交带来一种快感，这才是私享的核心目的。不过另一方面，有些真的特别地下的艺术（比如摇滚等），如果参加了什么选秀节目，被大众了解，甚至最后还委曲于商业社会，导致自己没有以前那么愤怒了，可能这些粉丝会觉得被玷污吧。这部分特别小众的艺术就像真菌在黑暗中生存，环境对它们很重要。就像摇滚嘛，你牛逼就应该fuck一切，你收人家钱表演节目算怎么回事儿？”
猎云网：“你曾说过《十万喵星人计划》是对同一主题的多样性的探讨，这句话如何理解？”
苏贝壳：“意思就是这次文化实验的核心要旨是反工业化。工业化为了提高效率，不断生产所谓的标品，而用户在使用它们的时候却在逐渐失去自己的个性。《十万喵星人计划》在只提供一种可能性的时候，却能诞生那么多有趣的东西，这难道不是反工业化的胜利吗？”
猎云网：“你大学学的是建筑设计专业，为什么毕业出来没做这个？建筑设计学习对你最大的帮助是什么？”
苏贝壳：“我觉得我做的是我真正喜欢的事情吧。我身边有同学说，学了五年建筑，出来了一定要做建筑，不然就浪费了这五年。我想说，如果你不那么喜欢建筑，但你还非要做这个，那你不是浪费了一生吗？不过建筑设计的学习让我变得很沉稳，变得不那么‘艺术’。毕竟和其他艺术作品不一样，建筑设计是需要需要落地，所以很多建筑设计不会很飘忽。”
猎云网：“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一下你心目中的涂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苏贝壳：“老实说，我并不那么想用‘涂鸦’这个词语来定义‘涂手’现在做的事情。因为‘涂鸦’是舶来品，在大家心目中‘涂鸦’就是一种嘻哈文化的代表，这个词语几乎被大众限定了。如果非要给出一个定义的话，我觉得应该是非编码化的，以表达情感和思想为目的，不经过后天学习和修饰的图形化语言。”
猎云网：“涂鸦可以归属于青年文化的一部分吗？毕竟老大爷们似乎很难理解这种东西。”
苏贝壳：“其实你不知道，我们有个叫‘道和’的用户，他是一个60岁的摄影师，这也是我们的用户。我觉得这个年龄段的人反而更加适合涂鸦这个挖掘行为，因为老年人经过生活的阅历，对一些东西的理解更加深刻，而且时间也比较充裕。当然我们的核心受众还是年轻人。”
猎云网：“你觉得涂鸦这种行为是艺术吗？它具备美学内涵吗？”
苏贝壳：“可以不用强行定义为艺术吧，目前只能说涂鸦有一些艺术价值。”
猎云网：“你为什么将自己定义为一个浮躁的人？”
苏贝壳：“因为我不能慢慢等待一些事情的发生，我希望能急切地看到结果，需要很快的解决问题，然后再去创造别的东西。时间拖得太久会把一些东西都磨没了，比如灵感。”
猎云网：“如果用一种音乐来比喻涂鸦，你觉得什么音乐最适合？”
苏贝壳：“钢琴吧。因为钢琴更涂鸦一样风格很多变，而且钢琴多是独奏，就像涂鸦一般都是独立完成一样。而且钢琴没有很复杂的技法和花样，很单纯，这个跟涂鸦也很像。当然了一点，钢琴只有黑白两键，我这里的涂鸦也只有黑白两色。”
猎云网：“跟猎云网的读者们推荐你最喜欢的电影或者书吧。”
苏贝壳：“《黑客帝国》吧，感觉好像不太像学设计的人说的话，但是就是很好看啊，我很喜欢。”
The last question
猎云网：“你最不愿见到的情形是什么？”
苏贝壳：“人们在自由松散的环境创造了一个有趣的生态系统，为了推动它的发展，这个生态系统开始了工业化的进程。此时，这个生态系统中本该成为常态的自由反而因此变成了一种不自由，最终这些自由的因子反被‘工业化’磨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