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云网注:傅盛的心急,傅盛的焦虑,让他每次转型都不是业务迭代,而是断代式的转型,每次涉足的新领域同之前的业务都很难找出相关联的地方。由此导致的结果就是:不转型,猎豹会像他曾经的对手一样相继消失;转型,也不确定猎豹能否熬过冬天。文章来源:略大参考(ID:hyzibenlun),作者:秦安娜。
傅盛一定不曾想到,当年依靠猎豹清理大师,单点奇袭一度收割全球6亿用户的胜利,会让猎豹失去整个中国移动互联网时代。
猎豹长久以来远离中国互联网行业的焦点位置,无论是社区、直播、短视频……它没有参与过移动互联网流量兴起的任何一场战役。这是一家没有打过仗的公司。长久远离流量争夺的修罗场,以工具、轻游戏,直播业务过着小而美的日子。
如今被Facebook和谷歌相继抛弃,建立在流沙上的海外基业陆续坍塌。猎豹想要回归国内市场,可是留给它的位置在哪里?
中国的互联网小巨头们,哪个不是一路踏着累累战绩发展起来的?哪个不是经历觊觎、诋毁、掠夺、合并,奋力厮杀去追求一点点份额的增加。
流量太珍贵,没有谁愿意失去分毫。
海外业务戛然而止,猎豹返身回归国内却发现它不曾在此留下一块儿阵地。而它像游击战一样的业务布局,让猎豹没有一项强悍的业务支撑水逆期。
1、"植物人"
出海八年,猎豹相继被Facebook、谷歌背弃。
2018年12月,猎豹与Facebook在广告方面的合作被中止。傅盛接受媒体采访时提到,Facebook就是一封邮件,就不再合作了。
同样的遭遇一年之后再次上演,2月20日,谷歌下架猎豹旗下45款应用,并终止猎豹旗下App的Admob及Ad Manager账户。
2017年以来,谷歌成为猎豹最大的客户,当年来自谷歌的收入占猎豹总收入15.2%。2018年,谷歌贡献了猎豹总收入的14.4%。
比失去收入更严峻的问题是猎豹失去了在全球开展业务的重要通道。
傅盛在四季度的分析师会议上提到,猎豹会继续同谷歌沟通,但是不保证能够恢复这种合作。
其实,预警信号早就出现,2018年1月谷歌推出新政策,禁止开发者在app中加入锁屏广告。猎豹绕开规则,选择做第三方桌面的广告位,用户会经过中间页面再进入广告位。
让猎豹选择铤而走险的原因在于,工具类产品是唯一有利润的业务。
猎豹曾描绘过三级业务增长模式,工具类产品出海、获取流量,撑起第二梯队内容类产品的收入。内容产品又将为第三增长级的AI产品提供资本支撑,这样一个接一个的产品接力,为猎豹从移动互联网向AI互联网的转型争取时间。
但是,被视为营收第二增长点的内容业务,一直在亏损。被视作第三级业务增长点的人工智能业务也在亏损。维持盈亏平衡的重任落在了工具类产品的身上,这是不能被放弃的收入,偏偏,因Facebook和谷歌政策的相继收紧,工具类产品的收入逐渐下滑。
猎豹2019年实现总收入35.88亿元,同比下降28%。其中,工具应用业务收入15.73亿元,同比下降49.6%;移动娱乐业务收入18.72亿元,同比增加5.2%;AI等业务收入1.43亿元,同比增长72%。
2019年,猎豹的经营亏损为人民币11.109亿元(其中包括分拆Live me 业务近8亿元的股权激励)。而2018年的经营利润为人民币4.672亿元。
以一项收入正在减少的业务,去扶持两项长期亏损的业务。独木难支,猎豹不忍断臂求生的原因在于此。
2、有流量,没用户
业务出海这些年,猎豹有过自己的挣扎、彷徨和进化,但这一切同移动互联网的流量迁徙无关,那是属于企业发展过程中的危机。
也正因猎豹的发展同互联网大环境关联度低,它并没有跟随移动互联网流量变迁的过程,去建立自己的用户群体。
此番被迫回归国内,猎豹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是:它在国内没有用户基础,甚至缺少留住用户的能力。
猎豹擅长的单点突破,基于用户需求,开发相关产品,并建立起产品矩阵的模式,不属于移动互联网的商业范式。
移动互联网企业的核心是打造一款超级入口,通过多维度的服务,尽可能满足用户需求,将用户留在App中。
猎豹虽然打造了众多的产品矩阵,从工具到游戏到直播,却没能打造出一款超级APP,作为连接用户的入口。
以此角度来说,猎豹骨子里依然是传统互联网企业。它虽然搭上了移动互联网的红利,却并不是一家移动互联网企业,仍旧沿袭PC时代多入口的产品思维,而不是用户思维。
正因为没有与用户的连接,猎豹快速建立起来的海外积累,如流沙一样不停流失。
回归国内,猎豹要做什么?
傅盛说,猎豹可以在国内继续做轻游戏业务,在未来几个季度为公司构建一个强大的中期增长引擎。
猎豹开始游戏业务是在2015年,傅盛感觉到工具型产品在用户粘性上的弊端,打算从轻游戏业务进入游戏市场。同年,猎豹收购了《钢琴块》和《跳舞的线》等轻度的游戏。
这些举措一度收效甚佳。2018年游戏娱乐业务贡献15亿元收入,2019年游戏娱乐业务贡献了18亿元的收入,是猎豹第二大收入来源。
然而,轻游戏从来不是赛道,它只是游戏巨头顾不到的边角料,是移动互联网企业增强用户粘性的互动工具,它不是可以支撑起一家优秀企业的生意。
看起来,傅盛也不清楚回归后要如何服务国内市场,只想用游戏业务续命,撑到它所押注的AI互联网到来的那一天。就如同它提出的三级业务增长模式一样,每项业务的作用是在下一项业务成长起来之前去获取收益。
纵观猎豹两次业务布局,从工具产品到内容产品,再到人工智能,带领猎豹从移动互联网到AI互联网,前者是围绕流量迁移进行业务布局,后者是围绕技术升级进行产业布局,这些业务成长路线看似完美,却忽略了关键的一点:商业是围绕人来开展服务,而不是围绕认知去布局服务。
此外,一家企业的本分便是不要为了缥缈的未来去放弃当下。
当猎豹的收入不能支撑他同时在内容和人工智能两个领域发力时,他选择了放缓前者的发展,为人工智能产品让路。而显然,内容产品正是移动互联网的现在。
3、内容产品的战略性撤退
傅盛说他喜欢的中国企业家是张一鸣,他原本可以选择成为后者众多对手之一,但他却选择成为张一鸣的铺路石。
2017年11月,今日头条母公司字节跳动与短视频分享平台Musical.ly签署协议,全资收购Musical.ly。
作为Musical.ly的A轮投资方,猎豹以500万投入,得到约2亿美元的现金,加上字节跳动的股权。而后者将Musical.ly与抖音海外版TikTok合并,发展出一款让Facebook都忌惮的现象级产品。
猎豹是有机会增强在短视频领域的话语权的。
早在2015年猎豹就关注短视频,当时,Facebook、 Instagram 等几大主流社交媒体都没有短视频。当年,猎豹在印尼做短视频 Shine,因为不赚钱被放弃了。
之后,猎豹想在国内做一款短视频内容聚合平台。当时抖音都没有上线。但是团队按照工具产品的思路,没有考虑用户注册环节,直接用爬虫技术把市面上能扫到的视频聚合起来,变成短视频工具而非平台,这个项目在猎豹也没有发展起来。
后来猎豹A轮投资Musical.ly,还曾力主Musical.ly创始人做一个中国版产品,猎豹可以贡献人员,但由于各种原因一直推迟,等Musical.ly推出中国版,中国的短视频已经是抖音和快手在争夺市场。
傅盛也想过拉上腾讯,一起投资并且控股公司,说服Musical.ly创始人一起把仗继续打下去。但是腾讯不参与投资。Musical.ly没战就宣布退出,傅盛说那时候已经打不动抖音了。
这是一家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企业的典型结局,不敢过多投入,不能过多投入,如同一位小富即安的保守中年人。对于数字、对于收益的过度关注,让猎豹缺少押注未来的勇气。
傅盛另一个看好的内容产品是直播,他先后接触过台湾直播 App 17和映客。猎豹想以一亿元人民币战略投资映客,占20%股份,同奉佑生聊过几次投资,但没能挤进后者的投资方。
猎豹看好直播秀场的变现业务,但当时正是映客、花椒、虎牙、斗鱼等玩家纷纷涌入,百播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刻。猎豹不想在国内市场过度消耗,投资映客未果后,转而决定直接在海外上线直播业务。
猎豹移动高级副总裁何雁丹(Yuki),同时也是猎豹移动工具产品清理大师的负责人,转做直播业务,带领当时负责电池医生的十几人团队转型做直播,也就是Live me。
内容是猎豹不得不争取的领域,这更像是一场必须入场的战斗。因为视频内容作为优质流量在崛起,而流量是互联网一切商业故事的根基。
2016年,Facebook调整算法,更多流量倾向于内容产品,给予工具类软件的流量权限在下降。这直接导致2016年一季度,猎豹的营收增长低于预期。
这是猎豹第一次对外展示业务对巨头依赖所带来的脆弱性。
Live me一直没能成为傅盛所期望的那样,成为猎豹的第二个营收增长点。从2015年11月上线Google Play 到2019年3季度,Live me一直呈亏损状态。2019年第三季度,猎豹宣布将Live me分拆,收入不再计入合并报表。
这份考量源自于工具产品收入下滑,平衡财报盈亏的需要。上市后的日子,傅盛一直都要做数字平衡,这让猎豹很多业务布局都束手束脚,打不起,不敢打。
但地盘是打出来的,出海八年,回归国内,猎豹能拿回来的竟然只有轻游戏业务。
4、性价比能打赢人工智能?
傅盛一直想找到一条足够长的跑道,让猎豹可以不用疲于转型,长期发展业务。
他曾问过自己,为什么进入互联网的第一份工作不是电商、社交、搜索,而是一个今天消失的行业。
对自我的追问,来自对现状的不满足。
傅盛曾在公司讲过乔布斯的故事。乔布斯重回苹果,用三年的时间把企业救活,但真正让苹果崛起的是iPhone手机问世。
傅盛一直在寻找属于猎豹的“iPhone手机”,他给出的答案是人工智能。他相信”下一个时代,一定是人工智能与人共存“。并认为猎豹如果能及早推动这个行业的发展,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
志高于才,对于一个人或是对于一家企业都是很残忍的事情。
国内发展人工智能的企业有哪些?华为、阿里、腾讯、百度……这是巨头才敢长时间消耗的战场,它们有足够弹药,以及筹备弹药的资格。
这些都是猎豹不曾拥有,也无法动用的资源。猎豹没资格也不能够去往巨头的战场,它的选择是差异化竞争,去往巨头忽视的应用场景。傅盛说,人工智能产品不能快速落地,不单是技术的问题,而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场景。
于是,猎豹投资的猎户星空将机器人产品落地问题聚焦到使用场景,机器人不必像人,只要在落地场景中能够满足用户的需要即可。
一场高技术的争夺,被猎豹当成了性价比的战争。
2018年3月,猎豹一次性发布了5款机器人产品,前台接待兼保安豹小秘;行走售卖机豹小贩;陪伴童年豹豹龙,小豹AI智能音箱,以及机械臂和豹咖啡。目前,猎豹机器人总落地台数超过8000台。最大落地场景是商场,落地超过5000台。
但是从收入角度来看,机器人业务在2019年只创造了1.43亿元的收入。这是一项投入与产出强烈不成正比的业务,目前也没有成熟的商业模式。
巨头冲进人工智能领域,或者是配合企业服务业务,或者是开展智能家居业务。这些服务都是围绕他们产品的使用场景,人工智能融于他们的业务中。
而猎豹依旧是点对点的单点突破,5款机器人割裂存在于5个不同的使用场景。除了能证明猎豹能制造性价比高的机器人,还能证明什么?
事实上,我们观察猎豹,是因为大多数企业都是“猎豹”,因为抓住一波红利机会得以快速发展,但行业的窗口期可能只有2、3年,之后就是颓势。
猎豹为了不温顺地走进衰退,做了诸多挣扎,做内容产品,发展人工智能。
但是傅盛的心急,傅盛的焦虑,让他每次转型都不是业务迭代,而是断代式的转型,每次涉足的新领域同之前的业务都很难找出相关联的地方。由此导致的结果就是:不转型,猎豹会像他曾经的对手一样相继消失;转型,也不确定猎豹能否熬过冬天。
上一次同360交锋,穿越生死的时刻,猎豹身后站着金山、腾讯、百度。出于辖制360的需要,他们扶植了猎豹。金山是猎豹的第一大股东,腾讯是猎豹的第二大股东。上市之初,猎豹广告收入中70%来自BAT。
如今,身陷危机的猎豹,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