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云网注:2019年1月,刘炽平在腾讯投资年会上对外披露,过去十年,腾讯投资了大概700多家公司(这个数字在一年前还是600)。其中,63家为上市公司,122家市值或估值超过10亿美金。腾讯如此广泛的投资能否形成巨大的合力?这种力量会产生何种效应?回答这个问题前,先来看看腾讯的投资原则。文章来源:蓝洞商业(ID:value_creation),作者:翟文婷,审校:陈秋霖。
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年亏损超过30%的投资者比比皆是,桥水基金旗舰产品业绩却逆势增长14%。两年后,他们的收益达到史上最高。创始人Ray Dalio成功预见危机和惊人业绩,让桥水成为媒体关注的热门对象。
这些报道中,Ray Dalio要么被描述成是一个身怀绝技的投资界超级英雄,要么是一个异端组织的领袖,有时二者兼有。总之,反常规。
“因成功而得到大量关注不是一件好事。澳大利亚人称此为:高罂粟综合征。田地里最高的罂粟最可能被摘头。”Ray Dalio自述。为避免被持续误解,2010年底,他决定公开自己的「原则」,明确阐述桥水所做的事情及理由。
桥水在金融危机一支独秀时,腾讯投资并购部刚刚成立。这个日后影响中国互联网格局的部门从两个人做起,至今有超过60人。他们一定没想到,10年后会面临跟桥水同样的困惑。
2018年,对腾讯投资的评价两极分化。他们是创投圈里的投资之王,点石成金;还有一种声音是,他们阻碍腾讯主业真正创新,喧宾夺主。
根源是,投资作为常规手段,已经成为互联网格局变化的重要力量。而投资恰恰也是腾讯的核心能力之一。
2019年1月,刘炽平在腾讯投资年会上对外披露,过去十年,腾讯投资了大概700多家公司(这个数字在一年前还是600)。其中,63家为上市公司,122家市值或估值超过10亿美金。
此前还没有哪家公司的触角伸向如此广泛的领域,也没有哪种连接方式形成如此巨大的合力。这种力量产生的到底是正向还是负向效应?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腾讯需要公开投资「原则」。
投资有多重要?
将投资作为腾讯核心能力之一,刘炽平是最早的主张者。
平台型公司进行国际化扩张或横向发展,如果速率要比竞争对手更强,需要借助投资的力量。投资和业务是同等重要的竞争手段。放眼望去,Google、Facebook无不是类似的路径。
2012年4月,Facebook以10亿美元的价格收购Instagram时,一片哗然。外界不仅怀疑出价太高,同时担心图片社交网站该如何盈利?结果是6年后,Ins估值就达到千亿美元,月活超10亿。
同样的故事还发生在WhatsApp,正是160亿美元的收购动作,让Facebook拿到世界最流行的即时通信应用,不必担心丧失其主导全球社交网络的地位。
从这个角度就能理解,投资在腾讯的重要性。而多个信号也显示,投资并购部在腾讯集团的战略位置越来越重要。
比如在游戏领域的投资,让腾讯游戏的海外拓展更好的实现。内容领域的投资对腾讯视频业务的促进等等。除此之外,投资并购部开始为腾讯探索更多进入新机会新领域的可能性,电商,教育,医疗等等。类似的案例让投资部赢得总办信任,团队规模从10人扩张到现在的60人,从早期和业务线共同完成投资决策,现在更多的投资项目由他们独立推动。
而刘炽平在1月份的腾讯投资年会也强调,投资作为腾讯的核心战略,不会被收缩。理由是,“投资让我们自身有一个选择,去做最重要的事情,有所为,有所不为。投资让腾讯能够进入很多新领域,获取新机会。”
这个使命导致腾讯投资在做决策时,一直是战略投资和财务回报并重考虑。
腾讯投资主管合伙人李朝晖在定义腾讯投资时,曾使用过一个拗口的说法,腾讯可能是市场上最像财务投资人的战略投资方。他告诉媒体,“在战略价值和财务价值之间,我们努力地寻找平衡。赚钱不难,达到平衡很难。”
比如,有些业务不能产生短期利润和估值上升,但给腾讯的业务能提供壁垒、间接地产生价值,投资这种公司都是出于战略价值的考虑。很多互联网基础服务公司是属于类似的情况,不太赚钱,也很难有大的爆发机会。但它对于腾讯和整个中国互联网基础设施能力的提升,意义重大。
但腾讯在做投资决策时,也更关心企业自身发展能力。经济利益回报同样是他们衡量一个投资成功与否的重要指标,“毕竟我们做的是投资而不是公益。”
作为股东,在被投公司眼中,腾讯也是一个重要的意见建议者。
一位参与腾讯投资年会的企业家告诉「蓝洞商业」,现场分享了这样一个案例。2018年美团上市前夕,曾有投行建议让王兴给创始人很大的股权激励,因为这是惯例。执行这个动作需要召开一个紧急董事会,王兴问刘炽平的意见。他得到的回复是,不一定要做,因为可能触发其他相关方的利益。最后,刘炽平的建议被采纳。
两家同为腾讯投资的公司互相进攻对方核心业务时,刘炽平也曾出面调停,建议不要因业务过度扩张或烧钱太激进,但不会强制对方一定采纳他的建议。
出手逻辑
外界有一种声音,腾讯掌握海量数据,可以让他们更早敏锐地发现那些交易最活跃,成长最快的公司。比如,一些垂直电商公司还只是一个公众号时就被腾讯发现,他们后台的交易、支付数据对腾讯投资而言就是最好的DD,也不必验证真假。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似乎投资率命中率更高。
但一位腾讯投资内部人士并不完全认同这个说法。“数据的获取或使用或许并不如外界想象。”
马化腾曾对外解释,“我们强调的是如何加强数据保护,而不是打通数据和唯算法论。腾讯不管是ToB还是ToC业务,都会保留这样的价值观。”
上述腾讯内部人士进一步指出,腾讯投资并购部拥有的数据权限与集团其他部门是持平的,但是基于腾讯生态,特别在微信以及一些核心行业,对市场的变化感知更强一些。“但并不代表,他们可以拿到额外更多的数据。”
在他看来,“腾讯投资的能力核心还是团队的投资视角和思考能力,也就是发现事物本质和预见未来变化的能力。”
以猿题库为例,腾讯投资在很早期进入,并且中间数度加码。当时团队通过对市场的观察,以及对产品服务和用户需求本质的研究,对这家公司的双师辅导模式的成立条件进行抽离思考。通过微信可以进行复杂交易和服务,进而去寻找新的投资方向,比如通过微信可能被改造的其他传统行业。
此外,腾讯投资并购部坚持每年招聘本科生,这在投资界并不多见。但只定向从少数几所优质高校选取。此外,每年还从国外几所固定商学院招徕人才。
2012年,腾讯投资首次吸纳应届毕业生,其中一道面试题是,根据部分财务数据,指出其所属哪个行业甚至哪家公司。那年腾讯集团共招入5000名应届毕业生,刘炽平唯独与拿到4个投资部门offer的学生一同进餐,饭桌上还有各个业务线的副总裁。核心意思只有一个,热情邀请他们加入腾讯投资。
听上去似乎有点不可思议,但彼时腾讯投资的吸引力和号召力的确有限。几位高材生最后用脚投票,三名奔向高盛、淡马锡控股和德意志银行,只有一人选择留下。现在不然,投资并购部几乎每个人都是万里挑一。
相对于其他机构,他们似乎有更多的意愿、资源和机会去培养新人,毕竟没有几个人可以享受到如此海量的学习资源——亲历700多家被投公司的投资、重组、退出的全生命周期,以及每年实践新的投资机会。“这样的大量的实操机会是其他基金很难具备的,可以让大家成为更优秀的投资人。”
腾讯内部更理性客观的共识是,投资并购部之所以业绩抢眼,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策略和技术做的比较好。所谓策略是,有所投,有所不投。技术则是,复杂交易的能力和投资经验。
但投与不投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所有人都守口如瓶。理由是,“太敏感,如果市场知道腾讯的潜在动作,通常会引起市场变化。甚至就因为腾讯看了某个领域,就可能带火。”
腾讯投资主管合伙人李朝晖曾说,腾讯投资的大原则是,只投看得懂的东西。
曾有与腾讯业务无关的A股上市公司邀请他们做定增,非常确定的盈利性。被否。相反,如果一家正在亏损的公司、但很有价值,即便面临未知困难,腾讯也愿意投资。
此外,腾讯作为投资人遵守游戏规则,“有多少股份投多少票,避免跟创业者产生分歧,有了分歧就沟通。”李朝晖告诉《彭博商业周刊》。
至于跟被投公司的关系,刘炽平认为,作为一个战略投资者,最重要的责任和使命,是在业务里打造一个开放和公平的平台,让每个人都可以通过自身能力取得最高价值。
“核心诉求是让公司活下去,更好发展。所以很多腾讯投资的公司,阿里也是股东,比如小红书,腾讯都一视同仁。”一位腾讯投资并购部的人士说。
坚持与反思
2018年11月,马化腾给《中国企业家》的书面回复中曾提及腾讯投资的变化。一,投资范围有一定扩大,未来会加强产业互联网的投资。二,强化升级投后服务。
而去年全球合作伙伴大会投资分论坛,腾讯投资董事总经理湛炜标也明确腾讯投资不变的原则:
第一,生态战略“不变”,有所为有所不为,投资方向有“变”,加强产业互联网投资布局;
第二,支持优秀创业者,少数股权为主,但在社交、内容等核心领域,不排除考虑控股与并购。
第三,看重长期价值,投资不分早晚期,只要是对未来有巨大价值,腾讯都会出手。
第四,会持续进行海外布局,腾讯的目标是着眼于全球。
认知确立不容易,真正落地执行更难。李朝晖曾告诉媒体,在腾讯做投资,“最困难的是外界对你的期望特别高。如果是一个外部独立基金,IRR(Internal Rateof Return,内部收益率)很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提供钱让你们进行投资。但在腾讯,如果我们做得太好,就会有声音说是把腾讯战略带坏了,这个责任太重大了。”
他自喻,既是探路先锋和突击队,要发现市场上的新机会,去提前建立认识。另一方面也是后方的防御性武器。
所以投资并购部的成员需要时刻保持好奇心。新人来面试,大概率会被问到,你最近在思考什么?他们从答案中发现一个人的思考边界。
每隔几个月,腾讯投资并购部会集中到某个地方封闭开会两到三天,对近段时间的投资进行复盘,反思和分享,比如如何用更小的决策成本捕捉新兴科技项目?哪些流程可以增加协作或提升效率?是不是所有的赛道,都适合只采用少数股权投资的方式?
李朝晖也曾提到,“可能所有可敬畏的竞争对手都应该更早投资。但竞争是不可能停下的。当我们错失了一个机会,只会激发我们捕捉下一个更大机会的强烈想法和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