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云网（微信号：iliey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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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注：本文作者为Pranav Dixit，外媒科技专栏作家。
宝莱坞电影《愤怒的印度女神》严格来说，毫无宝莱坞特色。没有歌舞系列，没有奢华婚礼，也没有叫座的超级巨星。相反，影片中充斥着低俗语言、性暗示以及女同性恋。至少，在印度中央电影委员会介入之前，影片是这般走向的。但是，政府机构将该女权电影中的性暗示全部删除，所有“fucks”都被直接消音。
电影的制片人，Gaurav Dhingra当然对此十分愤怒。他和影片导演Pan Nalin一起在黄金档的脱口秀节目和社交媒体上抗议政府对影片的审查。2016年12月影片上映后不久，他们在电影的Facebook页面上发布了该电影的未删减版本。
这时候Netflix出现了。Netflix希望购买《愤怒的印度女神》未删减版的全球流媒体版权，然后在100多个国家播出。Dhingra和Nalin喜出望外很快签了合同。
接着，在四月份该片即将上线印度Netflix的前夕，Netflix忽然改主意了。“我们被告知影片上线该流媒体平台被搁置，因为他们只能播放在印度影院播出的阉割版，”Nalin说道。除此之外，他没有透露更多信息，但是知情人士表示，接下来的几天很不太平。该知情人士透露：“制片人本指望在Netflix上，人们可以看到影片的完整版本，但是Netflix拒绝让步。”
最后，只能是制片人妥协。最终，《愤怒的印度女神》在四月份以阉割版出现在印度Netflix平台上，而在其他国家播出的却是未删减版。但是，在跟制片人进行了长时间的电话沟通后， Netflix又改变了注意。6月底，他们在印度把审核版的影片替换成了未删减的国际版。
“粉丝们不断向我们反馈，这些意见对我们来说很重要，”Netflix发言人说道，“对《愤怒的印度女神》经历的一系列事件我们深感遗憾。”
Netflix或许做出了让步，但在硅谷公司之间这算是个例外。这些硅谷的公司在印度经常对产品进行自我审核。在这个全球最大的民主国家，亚马逊Prime Video删除了大部分裸体和色情内容，谷歌禁止零售商购买色情广告，亚马逊和Flipkart拒绝销售成人产品，Tinder也建议用户在约会前先征得家长同意。出售成人产品，在线观看色情影片，以及随意约会在印度都是不合法的。但是，硅谷在这方面尤其谨小慎微，并且为了不触怒部分印度人士，这些公司与其余公司渐行渐远。
“试图在印度扩张市场的西方企业往往表现地过度谨慎，因为他们在这里投资了大量资本，”班加罗尔的印度管理学院营销教授Prithwiraj Mukherjee说，“他们尤其不愿在印度这样一个多元化国家冒犯到任何人的情绪。”
印度一直是硅谷的关键市场：印度的互联网用户如今多过美国——并且在未来几年还将有几百万用户入网。但是这些美国科技公司在印度投入几十亿美元的资金同时，他们也在摸索着如何一边取悦已经接受西方文化的千禧一代，一边迎合剩下的几百万相对保守的用户。
主动阉割不健康内容
亚马逊Prime Video于2016年12月登陆印度，便立即遭到印度消费者的抨击。他们在社交平台上指责亚马逊擅自审查大量节目和电影，包括其自制的节目比如《透明家庭》。更糟的是，审查没有明确的标准。比如，在《透明家庭》中，部分的赤裸画面被马赛克处理，而对其他节目，有的被砍掉了一整集，而有的含有大量赤裸画面的节目却丝毫未动。
“简直荒唐，”印度知名喜剧演员，曾公开斥责亚马逊Prime Video审查制度的José Covaco说道，“我是个成年人，我花钱不是为了看亚马逊这些阉割内容的。”
另外，亚马逊也成功地惹毛了印度的独立电影制作人，比如导演Qaushiq Mukherjee。Mukherjee的电影——《混蛋》，直截了当地展现了正面裸体形象，在2011年被禁止在印度影院上映，但是最终得以上线印度Netflix。（除了《愤怒的印度女神》这个例外，Netflix跟亚马逊Prime有很大不同，前者承诺不在印度进行内容审查。）不过事实上，Mukherjee其实也没有其他选择。
“我永远都不会考虑亚马逊Prime（因为其审查制度），而且因为这个原因，我也从来不看亚马逊上面的节目。”他说。
亚马逊的主动审查在印度并无法律依据。去年，印度的新闻广播部长明确表明，该国政府没有权利审查互联网内容，也不打算制定任何规定来审查互联网内容。
即便如此，亚马逊似乎并不打算停止其在印度的审查行为。四月份在新德里举办的亚马逊活动中，亚马逊的印度Prime Video负责人Nitesh Kripalani解释说，亚马逊在印度进行内容审核是因为其“有责任平衡消费者偏好和印度的文化感知。”
“我认为这些公司不希望招惹到什么负面消息，”Mukherjee说。
这种情形早有先例。大公司往往，因为无意的失误，突然就成为了愤怒的印度人民的众矢之的。一月份，当印度人民发现在加拿大亚马逊上出售印有印度国旗的门垫（在印度，用脚触碰东西是一种不敬行为）时，举国愤怒。直到印度外交部长愤怒地在社交媒体上表示将取消已经发放给印度亚马逊员工的签证后，亚马逊才最终撤回了这款门垫。
无独有偶，四月份，上千名被激怒的印度人民在App Store上为Snapchat打了一星评分，只因为公司CEO据称不小心说了对印度不敬的话。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希望扩张印度市场的公司显得尤其谨小慎微——毕竟，没人会愿意因为一点点赤裸画面或一头死牛而在一个重要的市场上搞臭名声或者惹怒政府。
“进军印度市场的硅谷公司，真的真的，非常不希望花时间和精力在处理那些可能破坏其品牌名声的无聊争议上，”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亚马逊Prime Video员工说道，“能避免风险我们就尽量避免罢了。”
成人玩具也不准卖
位于班加罗尔的Lovetreats.in是印度最近几年兴起的瞄准了城市年轻人对情趣玩具需求的少数创业公司之一。公司业务发展一帆风顺。Lovetreat.in在过去一年半时间里的月增长率接近30%，但公司创始人Balaii却面临着一个巨大烦恼：在印度最大的两个电商平台——亚马逊和Flipkart上——他始终无法注册成为卖家销售自己的产品。
印度的法规规定，像亚马逊和Flipkart这种，具有多卖家的大型电商网站不得建立自己的库存，即意味着该国的所有在线零售业务只能完全依赖第三方卖家。根据报道，自2016年7月以来，亚马逊在印度的电商平台上卖家数据翻了一倍增至2万多家。但是热门的印度成人产品创业公司，如Lovetreat.in和MasalaToys等却被亚马逊拒之门外。
亚马逊在印度的卖家政策中清楚地写道，“只能在仅限成人的新奇商店和色情精品店中出售的’成人专用’物品不得在亚马逊印度网站上销售”，但具体的禁止原因却未指明。与之相反，在美国，亚马逊对销售成人用品的政策却十分清楚详细。而仅在印度运营的Flipkart，尽管没有在网站上列出任何针对成人用品的政策，但网站上也搜索不到任何成人产品。
某印度成人用品网站的联合创始人匿名表示：“如果我可以在亚马逊印度和Flipkart上销售自己的产品的话，我们的业务可以增长8到10倍。”
Flipkart拒绝对此评论。亚马逊发言人对其政策只给了一句回答：“卖家不得在Amazon.in上销售此类产品。”但进一步询问为何时，再无回应。
所有接受的采访的卖家都一致表示，那些大型电商公司，特别是在印度市场斥巨资以求发展的西方企业，如亚马逊，尤其不愿违反印度有关“淫秽”的法律，即禁止在包装或营销资料中出现淫秽图像。
也有不少公司因为情趣玩具遭到起诉。比如，在2015年，一名新德里律师将印度电商创企Snapdeal告上法庭，理由是其平台上销售振动棒。但法庭并未受理，因为在印度，并没有明确法律规定任何人不得购买或销售情趣玩具，只要包装上不出现露骨图案。
一名匿名卖家说道：“对于亚马逊这些公司，印度的情趣玩具市场不仅规模小而且风险大。当我们在自己的网站销售这些东西时，我们也不得不尤其小心防止触犯了印度的淫秽法律。在我们的包装和图片上，你不会找到任何不当图案。但是，我觉得像亚马逊这些品牌，他们当然不愿意为平台上的一小部分卖家去给自己惹麻烦。”
尽管如此，大型电商网站似乎也看到了印度成人用品市场的潜力。不少卖家表示，亚马逊和Flipkart都曾找到他们，想要探索在其网站上销售“软产品”的可能性。某卖家透露说，“他们说，我们可以在平台上销售一些手铐这类用品，只要不像是振动棒、充气娃娃这些直白露骨的产品就可以。但是最终，协商还是不了了之。”
印度成人用品卖家遇到的阻碍还不仅只是不得在该国最大电商网站上销售自己的产品。他们也无法在谷歌上购买关键词和发布广告。
根据谷歌的广告政策，谷歌在19个国家禁止出售成人广告，印度即为其中之一。谷歌表示，此举单纯是为了遵守印度的淫秽法律。一名谷歌发言人回应道：“基于对现行法律和监管的评估，目前我们禁止在印度发布任何成人产品或玩具的广告。”
但是成人产品卖家表示，该政策不应该禁止他们在谷歌上发布内衣和香薰蜡烛的广告。比如，又一名匿名卖家表示，他跟谷歌的销售代表谈判了近八个月，节节败退最终放弃。“他们说，虽然我的广告仅涉及内衣，但广告中指向的链接涉及销售情趣手铐等用品，所以他们不能向我出售广告业务。”
难以取悦的守旧派
无可否认，有些西方科技公司在印度市场上并不采取主动审查或限制他们的产品。但是在保守的印度观念面前，这些公司也是处境艰难。
Daljeet Singh Virdi是印度普钠的一位中年Airbnb房主。他将自己宽敞公寓中的一间明亮通风的卧室放在Airbnb上已有一年多时间。Virdi说，他的房间很受商务人士，单身旅行者以及已婚夫妇青睐。这里，“已婚”是关键。
Virdi说：“如果对方看上去像是一对年轻情侣，我会要他们提供已婚证明、或者共同的居住地址来证明他们确实是住在一起的。”
Airbnb印度的网站上，很多房屋都标有“仅限已婚夫妇”政策。“我收到的大多数租赁请求都是来自未婚的情侣，”Airbnb上的另一位房主Kaniska Bhattacharya说，“你可以说我保守，但是我，还有家人就是看不惯未婚情侣住在一起。”
这种情况在美国可谓罕见，但是印度再平常不过。印度城市中的保守房东（甚至包括部分印度酒店）经常因为未婚而拒绝异性租客和消费者入住——而且也没有任何印度法律禁止此类行为或将其定义为歧视。
而另一方面，Airbnb自身有着非歧视政策，所有房东和住客在注册其服务时都必须接受该政策。而Airbnb对非歧视的承诺依赖于两大原则：包容和尊重。“根据法律规定，Airbnb的房东不应以住客的年龄或家庭状况而对住客的预订强加不同条款或条件或拒绝其预订。”该政策中写道。Bhattacharya说他当然知晓这些政策，但“毕竟这是我自己的房子，我有权决定谁能住谁不能住。”
但是Airbnb和其他在印度市场运营的科技公司不同，Airbnb从不鼓励此类行为。事实上，公司禁止此类行为。Airbnb发言人表示，公司会对拒绝未婚夫妇预订的印度房主进行调查。“这类限制条件违反了我们的非歧视政策，当问题出现时，我们就联系房主解决问题。在极少数情况下，房主或许有其合理顾虑。但是大多数情况下，要么房主撤销该限制，要么我们将其从Airbnb社区中撤销。”
然而更多时候则是，公司为了迎合印度市场而违背了他们曾经建立的品牌文化。比如说Tinder，这个改变了美国交友文化的应用如今在超过190多个国家运营，其中就包括印度。但是在2015年，公司刚进入印度市场时，却这里的用户知之甚少。
登录印度市场一年后，TInder在印度发布了首个广告：女儿背着印度妈妈偷偷约会。但是当她妈妈看到女儿的手机上提示Tinder的消息时，她向右一滑同意了女儿的约会。
但是这个广告完全没达到预期效果。思想开放的城市印度年轻人——也就是Tinder的核心目标用户群——认为该广告思想倒退并在社交媒体上大肆抨击。
对此，Tinder和亚马逊一样，也采取了谨慎保守的策略。公司的前印度员工说：“Tinder在传达这样一个信息，印度朋友们，你现在终于有机会约会、谈恋爱、搭讪或者交朋友啦——随便你怎么玩，我们不管哦！但是我觉得，我们不仅没有去吸引印度的年轻人，反而削弱了我们在全球的搭讪平台形象。很遗憾我们没有坚持平台一贯的初衷，而是一味生硬地迎合印度文化。”
但是失败的广告并没有影响Tinder在印度的发展。亚马逊和谷歌的业务在印度也发展迅速。这些科技公司在印度的持续扩张表明，相对印度庞大的人口，惹怒一小部分的自由派人士并不妨碍整体的成功。虽然不是好的公关方式，但也只是一时而已。毕竟，社会在前进。印度拥有3.55亿互联网用户，仅次于全球第一的中国，而且相比于中国，印度没有那么多的业务限制、语言挑战以及紧张的政府关系。
尽管在庞大的用户基数中有一小部分有着全球观念的精英自由人士希望使用到“健全”的产品——未被审查或限制。但是大多数用户，随时都会因为公司不小心的越界而出离愤怒，并且难以预测的印度政府也用实际行动表明他们是站在大多数用户一边的。
至少目前，对任何试图拿下下一个几十亿用户市场的硅谷企业来说，主动审查他们产品以迎合广大保守印度用户仍是上上策。
